青冥

昕月:

三、夜如此漫长、如此漆黑，我站在这黑夜的中央，想着光明所留下的一丝线索，我徘徊着、犹豫着，却从未想过放弃。

拉达曼迪斯站在门口，看着坐在窗边的那个青年，他似乎很不爱穿西装，装束和初见并没多大改变，只是戴了副黑边眼镜并将长发整齐扎在肩后，倒显得很干净利落，他的目光此刻正凝视窗外，侧脸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
看样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……拉达曼迪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道，他想到那个计划的资料，他和米诺斯想到的这个计划里全都写了，他们没想到的这个男人也考虑了，那真是份完美无缺的计划，如果按计划所设想的那样，不仅可以完美避过警察，收益也会比预期要高上二到三成，关键是呈现出来的都是合法的操作手段，毫无任何漏洞。

可是越是这样的完美却越会让人觉得意外，他不是不信任米诺斯的介绍，尽管私底下他们之间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和睦，但是这次谁都不能轻易拿集团整体利益来玩，只是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，拉达曼迪斯却感到一种危险，却无法形容这样的感觉，就像开车行驶在一望无垠的平原中，却总会感觉草丛中有飞奔却隐匿的危险，在说不清哪个时刻就会快速扑上来，而在那刻被咬断咽喉。

想到这里，拉达曼迪斯不由把手伸到脖颈处。而艾亚哥斯在此时感觉有道视线注视着自己，他转过头，看到站在那里的拉达曼迪斯，于是他朝他微微一笑，拉达曼迪斯则尴尬得回复笑了笑，他收起自己的动作走了过去，他朝青年伸出了手，“艾亚哥斯先生，您实在不得不让人很佩服啊，这是我看完那个计划书时所能想到的唯一言语，总之您真是太棒了。”

“您缪赞了。”

“看来相谈甚欢，在聊什么？”就在那刻，米诺斯出现在身后，艾亚哥斯并未接话，他只是拿起茶杯，手指在茶杯外边不停得摩搓着，米诺斯扫了一眼随后将目光朝向拉达曼迪斯。

“我和艾亚哥斯先生谈了下计划，并表达我个人对艾亚哥斯先生的崇拜之情。”

“呦呦，我们的拉达先生可是几乎都没有这样赤裸得称赞别人，对此我可要表达下嫉妒之情，虽然这更加有利我们的合作和深入了解。”

“那我就不打扰你们，先行告退了。”拉达曼迪斯没走多远，叫过自己一个下属说道： “莱米，从现在开始你盯着那位艾亚哥斯，若有什么异常你一定要及时汇报，如果真有必要一定要……千万别像上次一样。”

“您放心，拉达曼迪斯大人。”有些瘦削的穿着黑衣的男人躬身答道。

“我觉得拉达曼迪斯似乎不太相信我，他那如鹰隼一样目光可很难让人愉快得进行交谈。”

“他只是做事比较较真谨慎，虽然我和他确实在某些问题上有着不小的分歧，相比之下，其实更要在意那位撒加先生……”

“撒加？”艾亚哥斯用手托着腮笑眯眯看着米诺斯，“你们不是合作伙伴吗？难道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。”

“你可真是……”米诺斯笑了起来。

“撒加是比我和拉达都迟进入集团，但是却深得上面那位大人的信任，但是拉达曼迪斯对撒加的怀疑一直没间断过，我知道他一直有安排手下盯着撒加，可是却没多大的收获，我也无法得知他这样接近偏执的怀疑来自于何处，当然他也不会告诉我，而且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也让拉达变得更加敏感，我们几个一直运作正常的账户受到了调查，虽然事后没出现什么问题，但是却给了我们不小得警示，拉达调查后一切矛头直指撒加，可是却缺少实质性的证据，而就在此时撒加却以迅雷不及之势处置了一个手下，就是昨天晚上我们说了那件事，撒加他直接和上面那位大人说那个手下是卧底并已经处置了他，拉达手里的资料也和撒加所说的基本吻合，撒加的手下已经被他处理了，死无对证，上面那位大人也表示此事就此终结，所以拉达一直是有芥蒂和在意的，不过撒加的手段也着实狠戾冷血，就连我听说后也觉得有些诧异。”

“你会诧异？米诺斯你可没那么脆弱好吧，你这样说我会发笑的，这样看你们三人的关系实在有些奇怪，我这个外人只想负责做事，可不想牵涉到你们三人的纷争里去，你要知道我可是为了你才设计那样的计划，可不想平白无故丢了这条命，你可是赔不起的……不过，我还是有点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撒加的，我可要给自己加点保障系数，这可是再多的美元都换不来的。”

“哦，艾亚哥斯你啥时变得怎么胆小？那你来猜猜看，这世上也许除了我自己，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，我想听听朋友的想法，也许你能给我一些更有建设性的想法和提示。”

“你还是真是够了……”艾亚哥斯似乎有些意兴阑珊，“其实我对你们三人之间的利益斗争没有任何兴趣，反正都是狗咬狗，说不定这也是你们上面那位所乐见的局面，我按你的要求完成这个计划就走人，不过米诺斯你也最好和提前你的同事们打下招呼，做事要本分守规矩，至少知道尊重这两个字怎么写，不然我想你也是了解我的，到时也还是要你善终这样对你来说也是件不太好玩的事吧。”

米诺斯眼角扫到艾亚哥斯的手指又在茶杯外侧不停摩挲，抬起眼顺着艾亚哥斯视线的方向，瞄到不远处有些熟悉的身影似乎在盯着这边，那个人是拉达曼迪斯的手下好像叫莱米的，米诺斯想拉达曼迪斯也稍微有些失礼，有些没必须要开始就做得那么直接，艾亚哥斯会觉得不爽，何况这也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，拉达曼迪斯最近可是太逾越了，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？想到这里，米诺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，拿出一支刚想点着，却被艾亚哥斯伸手给夺了过去。

“大哥，这里禁烟的……”艾亚哥斯将那支烟拿在手里把玩着，“有句谚语怎么说来着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，是不是？米诺斯渔翁先生。”

“艾亚哥斯，你果然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，过几天那位大人就回来了，你可要准备好和我一起过去，我想我不用说得再直白了。”

“那我应该说句万分荣幸，不过你不怕我砸了你场子。”

“当然不担心，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，这里可是这个世界最繁华的地方，只要你想得到没有什么得不到。”

“那我奉陪到底……”

“砰……”穆听着艾欧利亚低低爆出一句粗话后，似乎用脚狠狠踹了办公桌，他略略低头想了想，还是用手按下鼠标键，站起身走了过去，看到后者的办公桌上已经堆满资料，艾欧利亚此刻往后仰靠在椅子上，他用手遮住双眼，似乎想抵挡头顶上算不上强烈得灯光直射。

“什么线索都没有，真是不甘心。”艾欧利亚的言语里全是掩饰不了的疲惫，这几天他将所有的时间都耗在这件案子上，可是却无任何踪迹可寻。

“艾欧利亚，我有个想法，你要不要听？”穆伸出手将艾欧利亚双手掀开，递了一杯咖啡给他。

“什么想法？”

“如果我说米罗可能还活着……”

“穆，你在说什么？”艾欧利亚刚把咖啡杯拿到嘴边，却被穆这样的脱口而出震惊，一口咖啡喷了出去，桌子上的资料差点遭了殃。

“其实我们一直都以证据来判断和验证，充分而无可辩驳的证据可以给我们展现大部分的事实和真相，而我们也已经习惯按这样的方式来思考，但是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可以反过来，例如我们可以假设结果与认定的事实不同，按照我们坚持的假设逆向寻找支撑的证据。所以这几天我和你寻找的目标方式是完全不同，你一直坚持从那些证据中发现蛛丝马迹，然后抓获凶手，而我开始的想法也和你一样的，但是自从发现那个突破口后，我调整了思考方向，我现在所寻找的是米罗可能活着的证据……”

“那穆你发现什么了，可以证明米罗仍然活着。”

“是可能，在真正的真相被找到之前我们只能接受现有的事实和结论，一切都只是以假设开始，为了不让我们心存那些所谓的幻想，能让我们能更冷静得去寻找真相，”说道这里穆停顿下来看着艾欧利亚，浮躁和焦虑已从后者的脸上褪去，年轻的警官脸上恢复了以前的冷静和严肃，他目光微敛似乎在思考些什么，“艾欧利亚，我希望这是我们俩的共识和秘密，因为假如米罗还在某处，那么可能他现在的处境要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。”

“加隆知道吗？”

“我觉得他不知道，他现在可能还是陷入自责的情绪中，我也曾怀疑他知道或者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配合，但是后来发现不是……”穆想到葬礼那天无意折回看到的那一幕，他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，虽然他明白即使查到了什么也不能公布，但是他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，如果自己的猜测方向正确的话，希望能在关键时刻助上一臂之力，至少让自己的朋友多一条后路不至于独自战斗拼命，而且他其实知道他不是个轻易舍弃自己生命的男人，何况目标还未完成……

“穆，那现在我们该去做什么？”艾欧利亚穿上外套，伸手理了下头发，“你既然说了有希望有方向，总不至于我们还在这办公室里等着吧。”

“艾欧利亚你可真是个行动派，我们现在去停车场，第一个案发现场。”

“穆，你说如果真能找到米罗，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？”

“没想过，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得好好想想。”

“我要先狠狠揍他一顿的，然后要他包了我们整年的三餐，他肯定会哇哇大叫外加不依不饶……”穆看到艾欧利亚似乎欢快说道，可是仍可以感到他语气中抑制不了的沉重，于是他接道，“我们要一起狠狠揍他，揍到他起不了床，只能乖乖躺着……”

可是艾欧利亚并没有回应，他只是拿起车钥匙背朝着穆说道，“走吧，穆……”